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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倒是不生气。孩子到了学撒谎的年龄了,偶尔为了逃避责罚编个谎话很正常。从生物学角度来看,欺骗是生命进化的一个重要环节,是生物个体为了增强竞争力所进化出地一种本能,写进基因里的古老技艺。花花草草会,蚂蚁虫虫会。猪羊牛马的也会,身为万物之灵的人类当然不能落后。

    若站在生物学角度,说谁谁老实,其实是在骂人家,就是禽兽不如的意思。

    我娃当然比禽兽强,所以不能因为撒谎行为去责怪他。但技艺也得有个磨练提高才是,九斤显然没有把亿万年来老祖宗留下地技能精炼通达,当爸的有责任锤炼他的生存技巧。

    对九斤的教育上。我一直很精心。像这种直面管教地时候。我很注意自己的修辞方式。一般家长在拆穿孩子谎言时候会大义凌然斥责孩子:‘说实话!’而我则会要求孩子:‘说清楚!’

    ‘说实话’和‘说清楚’是两个概念。从理论上讲,‘说实话’属于纪录片;全面完整陈述一个历史事件。站在客观角度来还原事件原貌。

    而‘说清楚’就好像一个经过精心编导的历史故事。在还原过程的同时给这个事件加上一个主观立场,既不像演义那么夸张,又不像纪录片那么客观;主要起到在不篡改历史的情况下,还能误导听众的作用。

    所以从理论上来讲,说清楚比说实话的层次要高的多,前者是看似老实地聪明人,而后者或许会成为司马迁那样的伟大人物。

    “这样不对,”听完九斤叙述后摇摇头。指指干草垛子让九斤坐下来,“你既然不想受责罚,就得给我一个不责罚你的理由。而照你刚才叙述的经过,我想不责罚你都难。”

    九斤低个头,一副准备好受罚的样子道:“爸。是实话。孩儿不敢欺瞒您。”

    点点头,“那你知道错了?”

    九斤轻轻‘嗯’了一声。

    “认错就是准备受罚了?”不由摸摸九斤脑袋,将声线放柔和,“你因为和别庄的小孩斗气不过,事后悄悄尾随人家,放火烧人家庄里的草垛。回家怕父母责备,又隐瞒实情,是吧?”

    九斤点点头

    “本来是你受欺负,占理的事。现在反倒变地理亏了。知道这叫什么吗?一错再错。”拉九斤起身,衣服褂子地拉扯平整,“现在带路,带我到被你烧了草垛的庄子上给人家赔礼。”

    “爸……”九斤揪住我衣衫不想去,“爸,是他们欺负人在先。家里怎么责罚孩儿都好,不去赔理。”

    “不管谁欺负你。可柴草是全庄人合用地,关人家庄户什么事?谁的帐找谁算。啥时候教你学会株连了?”说话间钱管家带了一彪护院奔过来,凶神恶煞的围站九斤身后,里面还有几个吆喝着要给小侯爷雪恨报仇的。

    瞪了老钱一眼。这老杀才早就知道九斤烧别家草垛的事,怕我责罚九斤才装傻充愣的一副被欺受辱的样子混淆视听,现在再带一票人讨公道的话,王家就真成为祸乡里地恶棍世家了。

    给这帮恶棍撵回去,对九斤道:“看见没?别人仗了人多欺负你,你再仗了势众打回去。这发展下去就该两家带庄户行凶了。现在咱父子俩过去赔个礼好好把事情了结,往后你也就明白不该在这些不关痛痒的事上斤斤计较。”

    “爸,我一人去。”九斤拉住我不依,“一人做一人当。”

    “你当个屁。”一副大侠的白痴模样让人想笑。“该你学会把事说清的时候再说担当不迟,现在的表现不及格。”

    “爸。我说清了,没欺瞒您。”

    “知道你说实话了。”不指望这么小孩子能领悟,现在只能用语言先暗示他,“是人都能说实话。但能把事说清的没几个。等再过几年你就明白了,现在带我过去赔礼,学学我是怎么给别人认错的。”

    教孩子就得先做出个榜样才行。想想不过是个临庄的,根本用不着我亲自出马赔不是。不过为了教育九斤,本侯屈尊一回也不亏,了事后还能给王家再赚几分名望回来,一举两得。

    这路咋这么熟……九斤前面带着,我后面就有不详地预感出来。

    给孩子叫住。“你烧了谁家草垛?”

    “下马陵那边的。”九斤见我问,赶紧给指出了个准确方位,“就是有大府宅的那家,东头上还一片林子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“几只狗咬鸡?”

    “四、五只,白、灰毛色的大狗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你饿不?”

    九斤疑惑的点点头。

    “朝左拐有家卖猪头肉地。”扳了九斤脑袋转了个方向,“家里长时间没吃过猪下水了,多称二斤带回去给你娘尝尝。”

    “赔礼的事呢?”九斤眼神里透出希望之色,小心问道:“今不去吗?”

    “当然要去!”不能给臭小子有侥幸心理。“吃饱了去!”

    爷俩都是食肉动物。刚出锅的猪头肉软香油腻的就是这么对胃口。猪大肠当然最下酒,九斤在我眼皮底下偷喝几口。当爹地假装没看见……吃饱喝足九斤开始装醉,提了一包肉晃晃悠悠就朝回家的路上奔,老爹也故作酒劲上头的样子在后面唱曲……

    父子俩进了家门不约而同的醒酒了,老爸上前撕住儿子脖领朝屁股上猛踢几脚,“学会喝酒了还,醉酒误事。去喊你谢叔叔来后院喝茶!滚!”

    谢宝是个好同志,任劳任怨,什么时候叫就什么时候到,也不知道他一天想啥。男人就该有男人样,白瞎了好身材。

    颖踏春回来,我和谢宝已经喝毕了一巡茶。茶根顺手往花台上一浇,这真是没话和他说了。颖是嘟哝打春上什么都不好,连西市上的花粉面都没几件称心的。看看谢宝,顺手拿了盒花粉饼子递过去,“看上哪家丫头就送过去。坐屋里喝哪门子茶?”

    “还楞啥?听你嫂子的话,该送谁送谁。你看,那云丫头的脸蛋让日头晒得,抹呗!快去!”回身无奈摊摊手,对颖道:“傻孩子都谢宝那样。九斤长大那德性,不劳你动手,我早就抽死了。”

    “那夫君是打算让九斤大了学人放火才有出息?”颖踢了鞋盘腿坐了她专用软塌上揉脚,“妾身就出去半日多点地功夫,怎么就闹这么大事故出来。”

    “九斤孩子气,几个草垛子值得几个钱,明让管家带几串钱赔过。”顺手给茶碗放下,喊丫鬟给猪头肉端进来放颖边上,“娃边吃还边想他妈,特意记得给你捎的。”

    颖轻笑两声,筷子夹了片放嘴里,“夫君也不必替他障眼,妾身回来时候管家已经交代过,九斤那边也问了,有前因才有后果。九斤温儒良善的好孩子,倒是给人欺负狠了。”说着脚尖伸过来点点我,“夫君与下马陵上的大宅院可是老相熟,又是人又是狗的跑王家庄子上欺辱我儿,是不是该与我母子讨个公道回来?至于几个草垛子价值几何,只要那边给我母子个交代,自然会折算高价赔付与她。”

    “哎呀!酒喝的狠了,这天灵盖上剧痛难忍。今日且先歇了,明日再议不迟。”说罢惨叫一声倒在炕上昏死过去。二女轻手蹑脚的爬过来摸摸鼻息,悲哀的朝颖摇了摇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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